文/晏扬
9月7日上午，江苏省新沂市3岁半男童乐乐正在居民小区内玩耍时，一辆宝马车突然倒车将他撞倒并从他身上碾过。令人惊愕的是，宝马车紧接着又反复3次碾轧乐乐，导致其惨死。录像显示，肇事司机伍某确认孩子死亡后离开，既没有报警也没有采取任何抢救措施。当地警方事发后认为，伍某与乐乐家人之间无任何过节，因此不存在“故意杀人”的动机，只是惊慌失措所致，伍某因涉嫌交通肇事罪被刑拘。
在如此惨绝人寰的悲剧面前，对丧尽天良者的道德谴责已无太大意义，且让我们抛开宝马车所代表的富人标签，从法律的角度看看肇事司机伍某该当何罪。
从新闻报道的细节看，伍某4次辗压乐乐，可能并非惊慌失措所致。如果说他第一次倒车撞倒乐乐是失误，亦即交通肇事，那么后3次碾压则很有可能是故意为之，是在清醒意识支配下作出的选择——“碾伤不如碾死”。实际上，“碾伤不如碾死”已经成为一些肇事司机的“理性”选择，其冷血逻辑是：碾伤可能意味着受害人终身残疾，司机一辈子麻烦不断；碾死则意味着司机一次性赔钱，即使坐几年牢但却干脆利落。此前一些地方也出现过司机故意碾死受伤者的情况，其令人发指的行为都是受这一冷血逻辑驱使。
显然，“碾死”比“碾伤”的犯罪情节更恶劣，后果更严重，法律绝不能纵容“碾伤不如碾死”这一冷血逻辑，绝不能让“碾死”所受到的处罚比“碾伤”还轻。
新沂市警方认为伍某并非“故意杀人”并以涉嫌交通肇事罪刑拘伍某，让人难以信服。没有故意杀人动机并不意味着不是故意杀人，很多歹徒行凶都是残害无辜者，残害与他无冤无仇甚至素不相识的人，难道这些歹徒不是故意杀人？所谓“故意杀人”是指“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”，伍某的行为很可能符合这一定义。而根据相关司法解释，交通肇事罪在很多情形下可以转化为故意杀人罪，比如肇事者明知被害人已经受重伤，为逃避罪责，希望或放任被害人死亡而逃逸，致使被害人因抢救不及时而死亡，这种行为就应当按照《刑法》第232条以故意杀人罪论处。在最高人民法院2000年11月出台的《关于审理交通肇事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》中明确规定，“行为人在交通肇事后为逃避法律追究，将被害人带离事故现场后隐藏或者遗弃，致使被害人无法得到救助而死亡或者严重残疾的”，应当分别以故意杀人罪或者故意伤害罪定罪处罚。
肇事司机将受害人隐藏、遗弃致其死亡，这种行为尚且要以故意杀人罪论处，那么肇事司机故意重复碾压受害人致其死亡，显然更应以故意杀人罪论处。这与肇事司机是否惊慌失措无关，与他跟受害人是否有过节更没有关系。事实上，将交通肇事罪转化为故意杀人罪已有很多司法案例，比如，2009年2月10日凌晨，司机王双娃驾驶货车在108国道将骑车上学的5名中学生撞倒，导致4死1伤，王双娃驾车逃逸，随后被抓，西安市检察院就是以王双娃涉嫌故意杀人罪、交通肇事罪提起公诉的，若罪名成立，王双娃可能被判处死刑。
当然，笔者不是法官，伍某4次碾压乐乐是否出于故意，还须经过严格认定，其行为到底是交通肇事还是故意杀人抑或过失杀人，有待法院作出裁决。但是，当地警方先入为主地以涉嫌交通肇事罪刑拘伍某，其正当性、合法性令人怀疑。伍某4次碾压致人死亡，若只是以交通肇事罪被判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（即使有逃逸或其他特别恶劣情节也只是处7年以下有期徒刑），那么不仅受害人家属难以接受，我们这些旁观者也无法理解，这样的定罪和判决可能导致更多肇事司机信奉“碾伤不如碾死”这一冷血逻辑，其后果将不堪想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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